这年头，汽车圈“最敢说的人”，居然来自上汽集团。

日前，上汽集团总裁贾建旭的一席年中会议上发表的内部讲话流出，随后迅速引发讨论，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或许是近几年来汽车圈最“真诚”的一次领导讲话。

在传统营商氛围浓厚的汽车行业，尤其是像上汽这样的大型国企、央企集团，即便是内部讲话都往往是“稳为上策”，看似说了很多，但仔细想想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久而久之，企业便进入了“昏睡”状态，没有人愿意醒来。

直到敲钟人的到来。贾建旭的一席话，让外界看到，如今上汽集团已经做好正视问题的决心和准备，而它的问题，也多少倒映出了中国汽车行业内不少传统车企的“通病”。

上汽自救，先要学会“跪着”   

在中国所有汽车企业中，上汽集团的傲气是行业内有目共睹的。这不仅来源于过去四十年依靠大众通用两大合资品牌所赚取的丰厚利润和强悍市场份额，也来源于上汽集团本身的强大背景。

但贾建旭却要求上汽“跪着做人”。这是他为上汽如今的弊病开出的直接药方。

怎么跪？贾建旭的具体措施分为三个大方向。第一个大方向就是“向合资品牌销售技术”。一方面，上汽集团目前共有七大技术底座，自动驾驶、固态电池、全栈电子电气架构，这些技术基本盘需要“猥琐发育”，打好基础，确保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顶上。

另一方面，这就要求骄傲的上汽人放下身段“推销自己”，贾建旭说：“我们的CTO，必须变成最大的销售员，向合资企业推销我们的技术。”只有利用合资企业的规模分摊技术成本之后，上汽才有可能在这一轮技术的“军备竞赛”中脱颖而出，获得重新“站起来”的权力。

从这一点来看，曾任上汽大众总经理的贾建旭实际上相当清醒，他清楚地意识到上汽手中的 合资品牌资源依然是拯救企业的关键。   

除了有助于上汽分摊技术成本之外，合资品牌手中的“老客户”也是宝贵的。“你知道我们获客成本一辆要多少钱吗？奥迪的获客成本吓死人……你那个数字是上万的。”

这就引出了上汽“跪着做人”的第二大方向，放低姿态、全员“销售”，以此降低获客成本，提高转化率：“在上汽大众的时候，连经销商直播我都点赞，因为一旦我点赞我的朋友圈都看得到，我们太需要传播出去了。”

贾建旭对包括俞经民、朴春旭、付强、薛海涛、吕俊成在内的，刚刚在人事换防中被提升至上汽旗下几大品牌营销一把手及其手下覆盖的几乎所有上汽员工提出要求：“所有工作是为销售，我恳请大家朋友圈多点赞，见到媒体不要怵，要上去，要敢讲。”

总而言之，此前面对市场、面对媒体、面对经销商处于相对高位的上汽人，需要学会“跪着”，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上汽重新推销出去，在竞争惨烈的市场找到存在感。   

第三个大方向则更加尖锐，矛头直指上汽集团的供应商子公司。

对此，贾建旭直接“杀鸡儆猴”点名旗下智能驾驶技术公司零束科技CEO李君：“你不要搞什么利润中心，就下定决心做自己的成本中心。”贾建旭明白地告诉供应链子公司，想靠“吸血”上汽整车来鼓起自己的腰包是绝不允许的。也就是说，供应商们必须学会充当绿叶，“跪着”服务好整车，只有这样才能“一荣俱荣”。

有意思的是，贾建旭在发言中还提到：“19年我就告诉过你（李君），你做成也上不了市，做不成也上不了市。”而就在这几天，长城汽车旗下自动驾驶公司毫末智行也传出预备赴港上市被魏建军“叫停”的新闻。进入淘汰赛关键期后，如何管好这些子公司，既令它们保持市场竞争力，又不至于“羽翼过丰”伤害到整车业务，也已经成为摆在车企领导面前的一大难题，而贾建旭则首次直白地道明了这一点。   

综合以上三个方面来看，贾建旭实际上已经将上汽为什么要“跪”和怎么“跪”的问题说得十分清楚了。去除冗余环节，全员转型销售、扼制供应链加价，甚至要“对不起”零部件公司，归根结底还是四个字：降本增效。

这不仅是摆在上汽面前的问题，也是当下内卷的汽车行业中所有整车厂共同的口号。道理都懂的前提下，“事在人为”中的“人”就显得格外关键。因此，相比贾建旭所讲的内容，他本人的魄力，或许才是上汽这场改革的关键。

贾建旭能否引领上汽走入新时代？

参加过贾建旭专访的人，或许对于这位领导的“大胆发言”不会感到那么意外。即使不是在内部讲话的场合，他也总是愿意说一些不那么套路的话。   

比如，此前在上海车展的专访中，《车壹条》就曾经在场采访过时任上汽大众总经理的贾建旭，而他在采访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是：“上汽大众到今天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了，所以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的领导风格，在此前的上汽集团内部并不多见。但随着市场的发展，就像贾建旭在内部讲话中所提到的那样，车企领导打造个人IP，“敢讲、敢推销”已经成为了核心硬指标，而他也正是如此要求自己的。

相比上汽集团其他高层领导，生于1978年的贾建旭属于相当年轻的那个。根据不多的公开资料，这个工商管理专业出身的上海人此前一直在延锋公司就职，直到2017年被调任上汽集团欧洲公司总经理，后又短暂回到延锋公司，出任总经理一职。   

2023年2月，贾建旭从延锋公司再回上汽集团，接任上汽大众总经理这一要职，并在同年年底升任上汽集团副总裁。2024年7月，随着前任上汽集团董事长陈虹的退休，原上汽集团总裁王晓秋升任上汽集团董事长，而贾建旭则成为了上汽集团的新任总裁。

显而易见的是，贾建旭在上汽集团内部的晋升速度很快，短短两年时间就已经来到了集团二把手的位置。这份“不拘一格”背后，或许是上汽集团主动选择激进地改革与年轻化领导班子的决心。

据传，贾建旭调任上汽大众总经理是出于前任董事长陈虹的指示，但在这场演讲中，贾建旭也并未对这位“伯乐”展现出过于圆滑的溢美，反而直言道出刚刚上任上汽大众总经理时陈虹对自己的不满：“我刚到大众三个月时，有一天我走进陈虹总办公室，他把我骂得劈头盖脑，说“你去大众什么都不干，我让你降成本、让你减人，你什么都不干。”

可见，陈虹在调贾建旭进入上汽大众时，核心诉求就是利用贾建旭的“敢”来迅速除弊，为上汽大众减员降本。但贾建旭的“硬”还表现在不盲目服从指示，他选择了先想办法把车卖好，为裁员铺设“对冲保护垫”。   

最终，ID.3系列的脱颖而出，成为了贾建旭的“不听话”的护身符，随后他的一系列职位变动，也证实了陈虹以及现任董事长王晓秋对这位敢想也敢干的“行动派”的赞赏。对于上汽这样的集团来说，现年60岁的王晓秋或许更适合充当“压舱石”的角色，而真正冲在改革前线，进行实干的则必须是贾建旭这样的人。

因此， 表面上来看，贾建旭已经成为了上汽集团的“敲钟人”，正在以一己之力重新唤醒这个安乐已久，有些忘记如何竞争的车企巨头。实际上，贾建旭之所以能够如此发声，也正是由于上汽集团选择并赋予了他足够的权力，从而进行彻头彻尾的改革。

因此，上汽集团改革的成败也不仅仅在于“敢说真话”的贾建旭，更在于能够支撑其走上其位置，引领上汽集团走向的多数派。而一个“跪得下去”的上汽集团，也值得我们更加高看一眼。